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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誰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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畢煒這一嗓子,明顯是沖著打人的肇事者喊的。一聽這話,這幾個年輕人不幹了,嚷嚷著:“怎麽著,你們警察拉偏架啊?”“你們是不是一夥兒的?”“告訴你,殺人償命,這事走到哪兒我們都有理!”……

畢煒冷笑:“呵呵,還有理了。這世界上,打人的就占不到理。小周、於廣……你們幾個把打人的這……四個,帶回局裏。”他扭頭又看看文碩。

文碩也對齊菲菲說道:“閆大夫那邊沒問題後,你跟他說一聲,讓他來局裏錄份口供。”

“嗯。”

警察出馬,拘捕了打人者,驅散了圍在醫院門口鬧事的人。回到了局裏,畢煒的好心情也沒有了,本來打算醞釀著今晚趁老安不在家,向安琪兒求婚的,現在看來,又得再等等了。

而四個參與了毆打閆士勳的年輕人,身陷囹圄,也老實了許多,最終交代了實情。只不過一開口,便讓畢煒等人大感意外。根據他們自己所說,他們不是醫鬧,而是真真切切如假包換的死者家屬。這戶人家姓童。

死者是一個剛出生了十二天的小孩兒,名字都來不及取呢,只有個小名叫樂樂。本來一個家庭誕生了一個小生命,這是何等歡喜的事情。可是對於他們來說,卻是一個沈重的打擊。因為在此之前做產檢的時候,醫生就對他們說過,這孩子可能患有畸形,腿有問題。

童家人的心情一下子跌倒了谷底,可是孩子都已經在母親的肚子裏孕育了這麽久,再打掉顯然不可能了。他們只有希望醫生誤診,孩子是健康的。半個月前,孩子出生了。可是對於童家人來說,那一天都是陰雲籠罩。因為事實證明,醫生的診斷沒有錯,孩子確實是畸形,他的左腿沒有發育好,就像是被人用刀砍去了一樣,腳掌上沒有腳趾,而且左腿明顯要瘦很多。

後來,醫院裏的主治醫生,就是閆士勳,他過來勸說這家人。孩子的畸形不是不能矯正,但後期的治療費用很大。童家家境一般,根本不可能負擔得起這天文數字般的醫治費用。童父是個地道的農民,他想了想,自己大哥家一直沒有孩子,要不然按照農村的老例兒,把孩子過繼給大哥家好了。童母雖然舍不得,可是一想到孩子長大後要面對艱辛的生活,大哥家的家境也好得多,便含著眼淚點頭同意了。

本來,事情如果按照計劃的這樣,會一切順利進行。哪想到,剛過了十二天,醫院就傳來了消息,說孩子夭折了!童父童母都是老實人,聽說孩子不幸夭折,大哭了一場,可是想到以後少了這樣的負擔,心裏也不免輕松,最初就沒有多說什麽。

童母養好了身子出院,回到村裏,村裏的人聽說了這件事情,便問童母有沒有見到孩子的屍體。童母說沒有見到,因為那時候她行動不便,孩子的父親也一直照料著自己,沒人去想這些,是醫院全權處理的。

於是同村人就告訴她說,孩子可能是沒死,因為她聽說有的醫院故意這麽說,然後將孩子賣掉了。

正是因為這樣,童家人找到了醫院,幾次協商要看看孩子的遺體。醫院則回答說,孩子已經被火化了,骨灰做了處理。童家人沒有見到,當然不肯罷休,雙方鬧得越來越僵。直到今天,童家集合了自己家的三姑六婆、七大姑八大姨,一起找到了醫院。雙方誰都不肯讓步,最終動起了手。

畢煒問他們,有沒有想過,見不到孩子的遺體,會有什麽讓步的條件。

其中一個年輕人說,村裏有一個人,以前在外地做過醫鬧,說至少可以讓醫院拿出三十萬,解決這件事。醫院都怕事情鬧大了,所以一定會乖乖給錢的。

一條人命,三十萬……畢煒嘆了一口氣。他簡單這些口供全部處理完,已經是淩晨的一點多了。安琪兒給他倒了一杯茶放在了桌上。畢煒給她看了一下今天的口供,問她的看法。安琪兒想了片刻後,說:“下午的時候,我讓戶籍那邊查了一下這幾個人的身份,確實是親屬關系。職業醫鬧,也不會輕易動手打人的。他們的目的是訛人,不是打人。”

畢煒欣然點頭:“我也是這麽看的,不過,一切事情的起因都是因為那個叫樂樂的畸形孩子……又是畸形兒……這個孩子的遺體沒有見到,誰也不知道他是生是死。”

“第一人民醫院,這麽硬的招牌,不至於像你想的那麽黑暗吧?”

畢煒伸了一個懶腰,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,慢慢說道:“別忘了,當年廣東惠東縣鐵湧鎮衛生院的醫護人員,就是利用了職務之便,偽造假的出生證明,這樣就可以洗白拐賣兒童;還有,陜西省富平縣也發生過醫護人員拐賣兒童的例子。白衣天使……呵呵,有的白衣天使,脫掉了那身白大褂,比惡魔還要恐怖啊!”

“這樣的話,豈不是菲菲也有嫌疑?”

畢煒搖搖頭:“不會,這丫頭我太了解她了,這種事情她單是聽說就要嚇死了。相比較之下,我倒比較在意閆士勳。他是醫院的兒科大夫,又是童家孩子的主治醫師,樂樂究竟死沒死,他是最有發言權的了。”

安琪兒說道:“嗯,這麽想也對。不過,我總覺得這件事情似乎不那麽簡單。”她的眉宇間閃過了一絲疑惑。

兩人交往以來,默契度越來越高。畢煒知道自己女友的心中所想,說:“我知道,你想的是,事情本來不需要這麽覆雜的。孩子死了,就算是燒成了灰,只要把骨灰拿給童家人看,證明一下也就是了。為什麽連這點都做不到呢?等著事情鬧大,這不是自找麻煩嗎?對吧?”

“嗯。我開始有點兒相信,孩子沒有死了。”

“這一點……只有等閆士勳來了,我們才能知道結果啊。對了,幾點了?”

“一點四十六,快兩點了。”

“今晚我不回去了,你早點兒回去休息吧,對了,我的房間亂糟糟的,你不必替我收拾,我有時間自己收拾好了。”

“哼哼,美得你,你自己收拾吧!”安琪兒俏臉一揚,出去了。

深夜,月黑風高。天堂橋下的河流寂靜無聲,河堤上停了一輛車,從車上下來了兩個人。這兩個人斜著身子,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,從坡度傾斜的河堤上慢慢地走了下來。期間,還有兩三次差點兒滑倒。

其中,跟在後面的那個人,肩上還扛著一把鐵鍬,腰裏別著一根鐵鉤子。

花了好長時間,兩個人才來到了河岸。盡管已經是深冬,但是河水並沒有結冰,兩個人又一前一後地朝著橋洞下走去。後面的那個人說了句:“操,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,這差事怎麽就輪到我們了?”

“行啦,你就別抱怨了,沒聽說嗎,這次事鬧大了,今天警察都來了!”

“是嗎,那……那咱們怎麽辦?”

“別慌,遇到事慌也沒用。我跟你說,上面已經發話了,只要他不倒,咱們哥倆兒就安全著呢。要不大冷天的,我們出來幹啥來了。哎喲,就這兒吧?”

“我哪兒知道啊?”

“上次不是你埋得嗎?”

“埋過那麽多次,誰次次都記得呀!”

“算了,別管了,隨便刨出來一個得了。我跟那邊打了招呼了,我們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,趕緊,挖啊,楞著幹啥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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